君子于言无所苟,儒家修辞立其诚

君子于言无所苟,儒家修辞立其诚   余东海 东海曰:说真话是最高的礼敬,是对人真正的尊重。   一 孔孟之道,言传身教。言指语言文字和言论文章,明道传道的基本工具和形式。文以载道,即言以载道。在所有学派宗派中,儒家对言的重视、认真和品质要求都是最高的。对训诂的重视,以之为儒学基本功和基础,就是儒家特色之一。   思想语言贵在确定,确定性越高越好,是鹿是马,不能乱指。思想语言的确定有赖于字词和概念的贞定。历代儒家学者,对儒家经典中几乎所有字词和概念,都有相当深入的研究,介绍其原义和引申义,明确其内涵和外延。   对儒家经典中的词语和概念进行现代性阐释,则是包括东海在内的不少儒者的责任和工作。同时,近代以来很多词语外来,或从日本传来,或西方译来,其本义和引申义往往不稳不确,需要以中道立场观点方法,对它们进行准确定义。   对古典词语进行现代性阐释,对各种新概念进行意义贞定,有助于正确理解评判西方各学派宗派的思想,以便更好地是是非非善善恶恶。建立新训诂学,应该成为当代儒家文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。   当然,语言贵在确定,也有例外,诗就例外。诗的语言,不确定性越高越好。一句诗一首诗,意义面向越多,艺术性就越高。爱鹿者指之谓鹿,爱马者指之谓马,是鹿是马,越是难辨,越是好诗。   另复须知,训诂是工具价值,义理是更高追求。重训诂不能唯训诂,不能轻义理。否则难免玩字丧志。玩物丧志,玩诗玩字,也会丧志,流沙河先生就是典型。   流先生,诗人、作家、学者、书法家。少壮玩诗,新诗写得不错;老耄玩字,文字学颇有功底。我浏览过他的《白鱼解字》。他有一句名言:“忧国忧民根本不是诗人的事。忧患意识乃是闭锁性的落后意识。多讲艺术吧,少谈政治吧,宁效李白之飘逸,勿学杜甫之沉郁。你看人家李商隐的无题诸篇,多妙!”   一言足以说明其人为未入儒门,不明性与天道之大义。训诂很重要,是入大学、明大道的基础,但毕竟是小学,若沉迷而局限于此,便会所知成障,妨碍上达。不明中道义理,训诂功夫也会大受局限,再高也有限。儒友们和文化人慎之鉴之。   流沙河先生国学就没入门。他在《我看国学》中说: “现在的国学,学的是好多已经被历史检验过的、不足以救中国的东西,也没有特别大的害处,只是放在这儿不合适,碍事,没有什么用。不要去迷信,说靠那个就可以振兴中华,世界天下一家。我们必须要认同人家的价值观,而且要和国外多文化交流。” 这段话足以说明流先生是国学外行。 国学的核心是儒学,儒学的核心是仁义礼智信五常道。这是中华特色的五个价值观,经过数千年的历史检验,缔造了远超西方的中华文明的辉煌。比起“人家的价值观”,其真理性、正义性、普适性和重要性只高不低。 对于个人、国家和天下,没有比五常道更重要的道了。儒学足以道援天下,岂仅足以救中国而已。“中国一人,天下一家”的理念就出自《礼运》,这个理念的依据就是“性与天道”,“天地万物一体之仁”。   孔子说:“君子于其言,无所苟而已矣。”不懂训诂容易苟于词语概念,不通义理则容易苟于思想观念,论理不认真,想认真、自以为认真也不起来。重则成为半吊子轻薄子,一开口就错,一开口就闹笑话,轻则为小人儒,不登大雅之堂。   注意,小人儒并非小人,也是真儒,只是义理未能通畅、格局较为卑狭而已。孔子曾经警示子夏勿为小人儒。钱穆注解:“推孔子之所谓小人儒者,不出两义:一则溺情典籍而心忘世道,一则专务章句训诂而忽于义理。”(《论语新解》)   现代学者普遍双无,既无训诂功夫又无理义修养,连小人儒都罕见。他们谈儒解经的时候,往往喜欢异议古人、别出心裁、另辟蹊径乃至大唱反调。百年来学界对中华经典的注解阐说,也就新儒家小群体靠谱些,其他人的文字大多垃圾,没必要过目,以免浪费时间。   二 四书五经中不少言论,对言语、言论提出了品质要求。   《系辞上》:“言行,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,荣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,可不慎乎!”言行并重,并置言论于行为之前。《乾文言》:“子曰:君子进德修业。忠信所以进德也,修辞立其诚,所以居业也。”   《礼记·缁衣》记载了孔子的两段话,强调君王、君子和大人对言语品质的重视。   子曰:“王言如丝,其出如纶;王言如纶,其出如綍。故大人不倡游言。可言也,不可行,君子弗言也;可行也,不可言,君子弗行也。则民言不危(通诡,违背)行,而行不危言矣。《诗》云:淑慎尔止,不愆于仪。”   子曰:“君子道人以言,而禁人以行。故言必虑其所终,而行必稽其所敝;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。《诗》云:慎尔出话,敬尔威仪。《大雅》曰:穆穆文王,於缉熙(光明正大貌)敬止。”   大意如下。   孔子说:“君王的话如丝,传出来就如绶带那般粗;君王的话如绶带,传出来就如绳索那般粗。所以君长不讲华而不实的话。能说不能做的,君子不说;能做不能说的,君子不做。那样百姓就能言不违其行,行不违其言。《诗经》上:谨慎得体,莫失礼仪。”   孔子说:“君子以言论导人向善,以行为禁人作恶,所以讲话一定要考虑后果,做事一定要考察它会有什么弊端。那样,百姓就能说话谨慎做事小心。《诗经》说:说话要谨慎,举止要端正。《大雅》说:端重恭敬的文王,盛德光明而举止谨慎!”   《礼记》下述言论,都是强调言语、言论品质之重要的。   《礼坊记》:君子约言,小人先言。”《祭义》:“出言而不敢忘父母,是故恶言不出于口,忿言不反于身,不辱其身,不羞其亲,可谓孝矣。”《曲礼下》:“公事不私议。”《杂记下》:“居其位,无其言,君子耻之;有其言,无其行,君子耻之。”《儒行》:“言必先信,行必中正。”   不苟言,慎于言,不倡游言,不先言,戒恶言忿言,戒公事私议,以居位无言为耻,以有言无行为耻,等等,都是诚于言。   诚于言之最低要求是说真实的话,不谣不谎,无欺无妄,实实在在,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;其次是说到做到,言行一致,言之必可行。最高境界是说中正的话,从心所欲不逾矩,不逾天理之矩和仁义之道。口无择言,言满天下无口过;吐辞为经,言而世为天下则。这是圣贤境界了,所言所作就是圣经贤传,中道经典。   … Continue reading 君子于言无所苟,儒家修辞立其诚